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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堂内,两侧重新竖起了白幡,正中是许均的灵案和灵牌。廉颇就跪在灵牌右侧。白幡之后是和狐婴一样装束的火狐,分两侧立了,各个按剑,神情肃穆。
宋痒来了。在他来之前,相府门口已经等了不少来为他送行的宋国大臣。各个都是神情哀痛,显然宋痒颇得人望。他与众臣一一作礼告别,强挤出一丝笑容,道:“各位珍重,在下先走一步。”几个交情深厚些的,已经偷偷掩袖垂泪了。
宋痒进了相府。通往灵堂的石径两旁站满了赵兵,一柄柄戈矛在他走到了面前才左右分开。这并不是礼节,而是兵士们对这个男人的憎恨和威迫。宋痒在走到一半的时候,腿开始发软。他这才发现,要慷慨就义从容赴死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,艰难到居然无法走完这么一条不过百步之长的小路。
他终于进了灵堂。
狐婴见宋痒进来,往前站了一步,道:“宋先生,请吧。”宋痒发觉自己的话音微微有些颤,强力克制道:“待我拜祭过先人。”说着,便朝许均的灵前深深三拜。宋痒拜罢,廉颇也浅浅还了礼。宋痒面对许均灵位长跪,道:“许大人,你我各为其主,以至于兵戈相向。等到了黄泉路上,无君无臣,大可握手言欢,把盏与共。今日便以宋痒颈血,先敬大人一斛。”
宋痒说罢,将佩剑横在胸前,缓缓抽出铁剑。不自觉间,呼吸已经急促了。
狐婴第一次见人自刎,方有一丝不忍的苗头,旋即又被仇恨所淹没,静静地看着宋痒走完最后一步路。
宋痒左手持剑,抵住右肩,喘着大气。让他心中哀痛的并不是即将要死,而是他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软了。
哐铛~
剑落在了地上。
——原来我真是个懦夫!
宋痒双手撑地,哭道:“求小狐子帮在下一把。”
狐婴站起来点了点头。他绕到宋痒身后,架起宋痒,让他跪好。宋痒整个人靠在狐婴身上,闭起了眼睛。
狐婴抽出佩剑,道:“可以了么?”
宋痒点了点头,泪水已经落在了剑上。
“我王有令!伐薛!伐薛!宋大夫且慢!”门外有人喊着,似乎被侍卫拦住了。
宋痒惊得睁开双目,失声喊道:“不可伐薛啊!”
狐婴愣在当场,想起书案上那封尚未寄出的《谏伐薛书》,一股莫名的忿恨几乎让狐婴瘫倒。
——这些人杀许均,只是为了阻碍伐薛!
宋痒见狐婴的剑不住颤抖,却不动手,生怕狐婴听了宋王愿意伐薛而放过他。登时将心一横,下颚夹住了狐婴的钢剑,用力一抹,剑锋已经割断了宋痒的喉咙,飙出的血打在了灵堂一侧的白幡上。
狐婴看着白幡上鲜血绘成的弯勾,垂下剑。
血一滴滴滴落在地板上。
宋痒身躯前倾,抽搐着倒了下去。
地上的两滩血汇在了一起。
“传出去,”狐婴的声音中毫无感情道,“宋痒已在许大人灵前谢罪自刎。”
廉颇招了招手,左右递上一个木盒。廉颇接过,起身走到宋痒的尸身前,弯腰将宋痒翻了过来。宋痒双目紧闭,一点反应都没有,显然已经死了。廉颇取出匕首,从喉咙处的创口插了进去,就像割烤肉一样将宋痒的头割了下来,盛入木盒。木盒里腾起一股白烟,那是为了防治头颅腐烂而装的石粉。
仇成一直躲在暗处,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从犯,甚至可能打开相府大门的就是他。父亲也正是因为知道了这点而又气又急才病倒的。看着灵堂上发生的一切,仇成的冷汗早已经浸透了小衣,脖颈僵直。又见廉颇将宋痒的人头供在灵案上,拜了三拜,仇成才让下人进去打扫血迹,用蒲草卷了尸体去交与宋痒的家人。
宋痒早就与家人一一道别,特别叮嘱不要去招惹任何人,只当自己是寿终正寝。宋痒的妻子安氏本是个很坚强的女子,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不得不死,但至亲即将赴死的痛楚让安氏痛不欲生。
——你要好好把孩子养大,让他们耕读传家,千万别去求什么出人头地……
宋痒离别时的话犹在安氏耳畔,可送回来的躯体已经连首级都没有了。宋人续的是殷商的祭祀,国人信鬼神,尤其相信没得全尸的人必将无法在阴间安身。目睹宋痒身首分离的家人们,更是悲痛欲绝,哭作一团。
宋王陶派了使者,带着黄金白玉,在一声叹息之后便走了,多余一句话都没有。